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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滩文化最后一代传人黎梓

时间:2021-2-05 来源:家谱馆黎姓展区

我这里所说的沙滩文化乃传统的沙滩文化,或曰古典意义上的沙滩文化。她的最后一代传人,是谁呢?众所周知非黎梓莫属。遵义县政协编的文献,有何逸先生写的黎梓的生平及其著述介绍,有的语焉不详,有的以讹传讹。

  黎梓为黎安理之玄孙,黎雪楼(黎恂)之曾孙,黎季和(黎兆铨)之孙,黎庶昌之侄孙,黎汝谦之堂侄,季和之长子黎魏甫(字汝琦)之子。他同胞兄弟四人,长兄黎文圃,二兄黎直哉,均为清光绪年间秀才。长兄承祖风,一直以授徒传经讲学于遵义为业。二兄于民国初年毕业于天津法政学堂,游宦于陕西、北京和沈阳。其所以学法,盖源于堂兄黎渊自日本留学归来任天津法政学堂监督故(即今之校长)。叔兄黎禹舟随堂兄黎迈游宦江南,中年以病逝于上海。黎梓字君卫,号丹雘,排行为四,少年逝父,青年丧母,天资颖悟而又好学,随长兄文圃受经,年才弱冠,于经史子集,诗书六艺之文,许段训诂之学,毕博闻强志,涵养其间。平生除琴棋以为迹近玩物丧志,不屑一顾之外,于书画颇好之,然习画不久,即转而攻书法,尤长于草书和篆书,特别是小篆。禹门寺即有他长达半壁的篆刻。如今已毁于劫火不复见。除此之外,更长于诗,游刃于五古七古、五律七律、五绝七绝,宛如也。诗风上追元白,下取袁枚和查慎行。由于接近民间,故于民间疾苦多有沉痛的呻吟。如《老媪啼》《食盐叹》皆脍炙人口,流传于遵义民间。而对贪官污吏,言之辄切齿。民国年间有甘芳其人者,曾任遵义地区专员,敲榨勒索花样翻新,民不堪其苦,黎梓带着愤怒和诅咒以现实主义的手法写了一首七古,层层剥皮,最后以“男为娼兮女为盗,贪墨污吏子孙当,君不见播州司牧为甘芳”剑光一闪收笔。晚年删繁就简,去粗取精,定其所著曰《助归草堂诗钞》。

  为什么取其诗集曰《助归草堂诗钞》?姻缘所系就不能不回溯黎梓的经历。民国八年(1919 年),黎梓 30 岁,时二兄黎直哉任陕西省高等法院民庭推士。来信催之曰 :“教书传经乃吾家旧业。然壮而禄食天下,得志则造福于民,不得志则禄俸之入亦比作西宾强(西宾,即教书先生),弟其来之,矧长安为千年故都,南依秦岭终南,北望祁连皑皑积雪,东倚黄河潼关之险,大小雁塔,长安古道,坝桥柳色,无时无处不溢汉唐典韵风物,此固有志文人之所向。倘拘泥于闾里,久之志必促。吾家代代仕宦,向未有宦于秦者。我兄弟二人可以补其白。弟其辞庙别祖速来。”就这样黎梓轻装取道于湘,经武陵、岳阳、汉口去长安,任陕西省高等法院书记官。工余,他寻曲江旧址,登大小雁塔,往返今古,诗情文思大大开阔,发而为文者不多,讴吟而诗者连篇。去西安的次年,二兄直哉以重金赎长安教坊女张氏之身,娶之为妾,黎梓以其耿介个性,坚决反对,二兄不听。同胞手足之厚,兄固不计其直,怡怡然如然。然黎梓在当时终不见谅于张氏。逾年,遵义老乡,前清进士周季贞(沆)先生任陕西汉中道尹,知黎梓之为人,刚正木讷,专于文事,罗之入幕,旋即外放任褒城县知县。黎梓理财治狱严过于宽,刚胜于柔,略有政声。不到一年以兵变故,几不能自保,与周季贞同时下野,二兄直哉此时已不在长安,而在汉中一中学教书,于是往依之。盖黎梓做了不到一年县令,仍操守如故,清风两袖。他经此磨折,方知仕途的艰险,世事的诡诱莫测,自愧书生本色难以合污,慨然有思归之志。但回黔的川资从何而来呢?二兄清贫只能自给,何况二兄并不赞许他回老家株守。于是黎梓弃笔从戎入幕川军当文案,目的是借此车船之便返贵州,行至重庆,川黔道上兵匪如毛,家山近在咫尺而寸步难行。在重庆徘徊观望月余,终日唯以书排愁。思之良久,最后毅然决定 : 顺江而下,过汉口。取道京汉铁路去北京,依从兄黎渊(字伯颜)、黎迈(字仲苏)兄弟,志不在求显达,只图谋一枝棲。当时渊讲学于京师的法政学堂并膺选为北洋政府的参议院议员,迈在北洋政府财政部任高职。不久,二兄直哉亦到北京任北京市地方法院推士。然以张姨娘故(即宜哉之妾),黎梓衣食行处仍依渊迈兄弟,三人手足之情无异同胞。黎梓在北京六年,两年生病,一年赋闲,其余三年,或为富家人当家庭教师,或在中学教语文,或在机关当小职员,贫病交加,穷愁不可终日。幸有渊迈兄弟解衣推食,爱护备至,得以解颐排忧。盖渊与迈深知黎梓秉性朴讷刚直,耿介操亮自守,在北洋政府尔虞我诈的官僚机构中,是无法见容,也无法屈伸自如的。因此,在北京的六年,益令黎梓愤世妒俗,觉世道之不可为,民族危机、社会危机有一触而不可拾之势。于是一门骨肉读书论道,论文论诗有如浊世之清流。渊与迈富于中西学养,而国学根底来自黎家的家学,渊源有素,对古文和诗词,皆曾三折股肱。渊,长于词 ; 迈,长于诗。黎梓与他们朝夕共处,涵养其间,学益广,诗益精,虽穷愁亦不解其乐。用黎梓生前的话来说 “:长安居,大不易,然亦易,盖有伯颜仲苏兄弟两家眷可依。”因此,北京六年,黎梓诗的创作极丰。

  民国十六年(1927 年)北伐成功,北洋政府瓦解,渊与迈处境艰难,生计亦步履维艰。此时,现实便给黎梓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 怎么办?继续客寓北京吗?看来是难了。返贵州吗?路费不少,从哪里来?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舟揖虽有惜无门。用黎梓的诗来讲乃“莺花入梦黔山远,烽火连云蜀道难。”正在这进退维谷之际,贵州省的督军周西成做了一桩好事,他命令他的驻北京办事处,举凡贵州老乡滞留北京无路费返黔而又乐意返者,每人资助三百块大洋。黎梓喜出望外,领了周西成的厚情,告别北京,告别伯颜、仲苏两位生计日穷的兄长,客情几万里,挥泪别京华。当时,自己的胞兄直哉已不在北京而远在奉天(即今沈阳)的地方法院任推士去了。这就是黎梓晚年定其诗集曰《助归草堂诗钞》的由来。

  黎梓回故里以后,绝念仕途,一心一意地继承祖风,在禹门寺设馆以教书授徒为业。其丰富学养、人品文品诗品,远近驰名。黎氏子弟皆受其教。其最得意的学生有三人:一个是新舟镇上的刘芳泉,并以堂侄女黎淑蕙许之;一个是龙坑世家子弟王翰林之后裔王燕玉(现为贵州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一个是峨眉山的一个年轻和尚悟人。此僧,从蜀人口中慕黎梓之名远道而来学诗,悟性极高,颇不俗。黎梓倾其所学,诲人不倦,亦经亦史亦文亦诗,大都因人施教。他强调读书化气质,重在立品,要求极严。冶荡子弟虽重金亦不收,盖恐其乱群也。对黎家子弟,则反是:贤与不肖皆教之,然小则呵斥,大则杖笞。但对外姓子弟则不然,总是循循诱迪。因此,人皆知先生之严而敬畏。我在文学,特别是诗的修养上能有今日实渊源于黎梓的厚积薄发。到其晚年,沙滩成立诗社,由他作盟主,每七天一次,一门骨肉,男女老幼、兄弟姐妹,按题写诗,交给他作月旦评。他说:“世风日薄,道德沦丧,惟诗方可淑人淑世。我们无力挽此狂澜。只求沙滩能保持这一方小小净土。”其用心良苦,然亦失之于迂阔。大环境污了,小环境能洁么?由此,可窥其受困于乡野从而对世界、对时代认识的局限。他只是从民间的疾苦,民不堪命的实际感受中生发出对蒋介石政权的诗的愤怒和诅咒,而又结庐远人境,遁迹于传统文化,以传统文化作为他的精神家园,以诗,作为他宣泄情愫,宣泄胸中沟壑的唯一方式,直至于死。解放那一年,他 65 岁。对新生的政权他充满希望,其原因是 : 不到两年,社会风气一新,他给当时尚健在人世隐居于河北唐山市的黎迈写信说 :“故乡,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昔之吃、赌、嫖、荡然矣!共产党能哉!兄其归来乎?”为此,他清贫而乐,然终以贫病交加,于 1953 年春归去,终年六十有九。他一死,沙滩古典文化的传统,有人说成了“广陵散”。是这样吗?夷牢溪的潺潺流水,禹门寺的明月清风,拙尊园的人文品格,历劫火而弥坚,留遗响于高山流水,继承它的不一定是沙滩黎家子弟。倘有才智者起于后,以此为奠基,开拓进取,固幸 ; 倘不能,亦不忧。国内某些学府的文史研究者,海外,尤其是日本的某些学者不正以庶昌老人为主线在研究沙滩文化么?我们的责任 : 是应当尽所知者或著或述,给这些海内外的研究者提供参照。这篇小文,算是抛砖引玉。一俟眼力恢复,将就我所知而人所未知,或知之不详,或以讹传讹者,以郑莫黎三家的人为主,一个一个地写,还人的本来面目,庶几有助于世人了解沙滩文化的实质及其脉络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