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毛氏族源流序

吾毛氏，本自姬姓派氏，乃文王姬昌之后也。姬昌初娶周姜为京室妇，召伯、毕公、管蔡曹成霍者或为其出焉。后姬昌在郃之阳渭水滨遇太姒，惊为天人，爱其天生姝丽，聪明淑贤，仁爱明理，遂娶太姒为妃。

       太姒者，夏禹之后有莘姒氏之女焉，自归文王，慕效大姜、大妊之德，尊上恤下，旦夕勤劳，以进妇道。文王理外，大姒治内，深得文王厚爱和宗人、臣下敬重。生五子一女，长伯邑考（姬考）、次武王发（姬发）、次周公旦（姬旦），次康叔封（姬封），老儿子季载（姬载），一女豙姑。

       诗大雅.思齐曰：思齐大妊，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伯斯男。此之谓也。典籍多称"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衍也，实"伯斯男"也。指的是太姒兼有周姜之媚、大妊之贤，故其长子被立为嫡，自己亦以继妃为后。因长子伯邑考早亡，次子发遂为太子。

       载籍所称大姒有十子的说法纯是汉儒臆测，不可全信也。周公伐弟管蔡，致召公不悦，也几不见师尚父（姜太公）帮衬。《管蔡世家》太史公曰："管蔡作乱，无足载者。然周武王崩，成王少，天下既疑，赖同母之弟成叔（哲疑为康叔）、爯季之属十人为辅拂，是以诸侯卒宗周，故附之世家言。"从这些记载中推论，召、毕、管、蔡、成、曹、霍者，大概皆是文王庶子也，所谓"五叔者"可能是文王元妃周姜之子。

       文王仁化天下，礼下贤者，积善累德，诸侯欲归者跃跃，俱认天命当归周。初，文王立宗法，氏为之兴焉。姓、氏之道，三代即有之，至周，氏始有姓之实矣。"别子为祖，继别为宗"，于是宗亲贵族各有采邑，氏以地称。如文王子姬旦，以太王所居岐周之阳为其采，故派氏为周。如姬奭，食邑岐山之南邵亭，故派氏为召。其余管蔡曹成霍者皆有其采，氏为之出焉。

       姬载者，文王嫡幼子也。史记载曰冉季载。其它文献又称为焻季载、厓季载、聃季、冉阝季、耼季、叔聃、桞季等，此皆因文字辗转抄录导致一人而异名也。其实，姬载食邑于爯。爯地，即古陈仓也，原是商仓侯之地。《左传·昭公四年》载周人自谓："我自夏后稷,魏、骀、芮、岐、毕,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东土也。"哲按：骀，邰也，后稷始封地；芮者，原商邑，虞芮之讼其一也，周人占有后或改为爯。王季、文王拓疆域，得岐、毕、程、爯、丰。周人立爯邑为祭天之所也，故季载被文王赐氏为爯，食邑于此，后世被衍为陈仓也。

       姬载深得文王父爱，类之古公亶父因昌而爱季历。初，姬载年少，舆母王姒居毕郢（见《班簋》：受京宗懿厘,育文王王姒圣孙）。毕郢即程邑、懿邰，武王灭商后，定邰城为宗周。后因王季、文王、武王均葬于毕地，故又称毕郢之地为京鄭（奠）。而姬载奉母居之，故宗人称之为叔鄭。至成王、周公"封建亲戚，以蕃屏周"，爯季载胙其地予其子，派氏为毛、芮，肆毛氏支称其祖为毛叔鄭，芮伯支称其祖为爯季载，后人或转写为冉季载、聃季。

       《史记.周本纪》有引《逸周书.克殷解》言："毛叔鄭奉明水，卫康叔封布兹，召公奭赞采，师尚父牵牲。"哲以为，《逸周书》原文是：叔鄭奉明水，康叔封布兹，召公奭赞采，师尚父牵牲。盖因《逸周书》为毛氏族人于东周失爵后所传，故有增补文字焉。

       叔 鄭（爯季）曾随周公东征平叛，有勋劳于王室（见《载方鼎》）。周公平三监之乱后，举康叔为周司寇，举叔鄭（爯季）为周司徒，以佐成王治。周公虑及殷墟治理 的重要性，始封亲少弟康叔于卫地俾守成周，镇抚东土。又虑及西土周人故地的安全，而命亲幼弟叔鄭（爯季）胙土于其子毛伯、芮伯，命父子各守京鄭、南鄭、北 鄭此三处京畿重地。此仿周公、召公分陕而治之故事也。

       周公旦、康叔封、毛叔鄭（爯季）皆武王亲母弟也，故武王有天下，周公为大宰，康叔为司寇，叔鄭（爯季）为司空，五叔无官，岂尚年哉！维其有嫡庶亲弟之别也。叔鄭（爯季）初为司空，与母王姒参与了作邑丰镐的伟业。诗大雅.文王有声曰：筑城伊淢，作丰伊匹。匪棘其欲，遹追来孝。王后烝哉！王公伊濯，维丰之垣。四方悠同，王后维翰。王后烝哉！哲按：此王后者，大姒也。然历代先儒皆从毛亨说：后，君也。此说非也。

周成王时，司空一职为叔鄭子毛懿公继任，叔鄭（爯季）任司徒。这就是典籍里"聃季授土，陶叔授民"的由来。毛懿公初为盩伯，名毛，文王王姒圣孙也（见盩伯毛簋、班簋）。盩厔位于南周原，是周人故土。也是周先祖葬地、宗庙所在，史籍中所称南鄭是也（西鄭指岐邑，周大王所葬地也）。毛懿公初食邑于此，称盩伯毛，后因避周先公名讳，改称毛伯。

       周公殁后，东夷大反。成王十三年，王师会齐侯、鲁侯伐戎。是年八月，在宗周，甲戌这天，成王命"毛伯更虢城公服，屏王位，作四方亟，秉緐、蜀、巢令，赐铃勒。"由是叔鄭子毛伯接替了虢城公的职位，担任了周六师统帅。

       此 次伐夷东征，历时三年，几乎是全国总动员的征战，周人的征伐战线拉得很长。北到梁山，南到淮上，由殷商王畿往东，张开一个扇形，包含了山东及其南北邻近地 区。参加的人物，不仅有毛叔鄭家族（爯季及其子毛公），还有周公家族（明保君陈、鲁侯伯禽）、召公家族（召伯奭、偃侯克）、康叔家族（康叔封、康伯髡）、 毕公家族、姜太公家族等，成王也亲征莅临成周。经此一战，天下安定，刑错四十余年不用，奠定了成康之治。

       成王将崩，命召公、毕公率诸侯相康王，作《顾命》，毛懿公添列顾命六大臣之一。《尚书孔传》以为司空第六，毛公领之。毛懿公生子毛伯爽，《史记》名"伯臩"，《尚书》称"伯冏"，皆异名而一人，任周穆王大正职。成王《顾命》中有"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齐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以上这段话中出现的人物，自汉唐以来诸儒大多句读为“仲桓、南宫毛、吕侯”三人，其实这段话里是四位人物，即“仲桓、南宫、毛俾及齐侯吕伋”。但是否就是叫毛俾，尚且可疑。典籍中文字衍错是常有的，没有别的佐证能证明尚书中“毛俾”的记载就是正确的。哲以为"毛俾"或为"毛臩"之衍也。

       其实，《尚书》中字形衍误处还是不少的，就如毛伯爽之子毛班的史迹，也被衍误了数千年。清华简《祭公之顾命》篇有"乃召毕貆、井利、毛班"三公，于今本作"乃召毕桓于黎民般"。盖古人校书不知这是三人名，把"毛"误认作"民"，"利民"读为"黎民"，"班"被读为"般"，训为"列"，顺此理解即把"井"字臆测成"于"字了。看来古人校书也就那么回事，没资料谁都没辄。所幸清华简出，毛氏族先祖毛班于文献可征又添一例。

       毛公班是周穆王时的大臣，位居三公，其史迹可见于穆天子传、逸周书、尚书等。更可贵的是，毛公班制作了一个宝簋彝,即大名鼎鼎的《班簋》，在簋底铭刻了祖父毛懿公为文王王姒圣孙，建立了平叛东夷的大功勋这一历史真实。如此，吾毛氏乃文王姬昌嫡子孙这一铁板钉钉的史实，则昭昭于万世矣。

毛公班的祖父毛懿公殁于康王十二年秋，《今本竹书纪年》有载。毛伯爽（臩、囧）大约殁于周穆王十年，有《伯冏敦铭》存世，铭曰："伯冏（臩、爽）父作周姜宝敦。用夙夕享，用蕲万寿。"

       毛伯爽有庶弟别出为龚伯，采邑在盩厔一带。龚伯有子名"鄭父‘者因筑邑有功，王又赐土封氏为鄭，盖以祖父叔鄭之名为氏也，事在《毛伯敦铭》、《龚伯彝铭》。故龚、鄭两氏皆出自吾毛也。毛伯爽另有一弟谥号称武伯，名讳皆待考。

       毛公班生子毛伯遣。穆王三十五年，荆人入徐，毛伯遣帅师败荆人于泲（《今本竹书纪年》）。可见，继毛公班后，毛伯遣再次任周六师统帅。共王九年春正月丁亥，正使内史良锡毛伯遣命（《今本竹书纪年》）。此次册命可能是封爵为公。

       毛伯遣后有毛伯喅，生活于西周懿、孝、夷时期，有《毛伯喅父簋》存世，铭曰：毛伯喅父乍仲姚宝簋，其万年无疆，子子孙孙永宝用享。毛伯喅即大名鼎鼎的《毛公鼎》器主毛公歆之父。

       毛公鼎于清道光末年于陕西岐山出土，乃周宣王时期毛公歆所铸，铭文是宣王对毛公的册命书，长达四百九十七字，为皇皇鉅制，被誉为"抵得一篇尚书"。铭文显示了毛公歆是宣王时的太宰，总管邦家内外大事。

       《诗经.烝民》也是反映宣王时政的诗篇，毛公诗序说是"尹吉甫送仲山甫往齐筑城，作诗赞美宣王使贤任能及太宰仲山甫才德出众。"此诗篇中周宣王的太宰是仲山甫，而非史载之毛公歆。数千年以来以至于今日，凡攻诗、注经者考稽古文献及金文却无一能解对仲山甫为何许人也。

       自毛公鼎出土，比对可知，《诗经.烝民》篇诗意舆毛公鼎铭文累有重叠，简直就是一篇宣王册命书的诗传。如诗曰"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缵戎祖考，王躬是保。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赋政于外，四方爰发。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而翻译为现代文的毛公鼎铭文有"父歆啊！这些众官出入从事，对外发布政令，制定各种徭役赋税，不管错对，都说是我的英明。这是可以造成亡国的！从今以后，出入或颁布命令，没有事先报告你，也不是你叫他们颁布的，就不能对外胡乱发布政令！"

       又有"父 歆啊！现在我重申先王的命令，命令你做一方的政治楷模，光大我们的国家和家族。不要荒怠政事，不要壅塞庶民，不要让官吏中饱私囊，不要欺负鳏公寡妇。好好 教导你的僚属，不能酗酒。你不能失职，时刻勉力啊！恭恭敬敬地记住守业不易的遗训。你不能不以先王所树立的典型为表率，你不要让你的君主陷入困难境地！"

       还有"父歆啊！我已对这些卿事僚、太史僚说过，叫他们归你管束。还命令你兼管公族和三有司、小子、师氏、虎臣，以及我的一切官吏。你率领你的族属捍卫我。"

故哲以为，毛公歆与《诗经.烝民》的仲山甫就是同一个人，从毛公鼎铭文"歆"的字形(上厂下辛+山)看，有可能是毛亨或毛苌在传诗过程中，对古文不能正确训读，将"歆"的古文误读为了两字"仲山"。当然，亨、苌二公若能看到《毛公鼎》铭文，估计就能训诂出《诗经.烝民》传诵的"仲山甫"实在是我毛氏族先祖毛公歆也。

毛公歆在历王时就辅佐王室。厉王无道，暴虐国人，且不听劝谏，甚至开创了特务制度，设立卫巫监察国人，一旦有国人言论不利于王，则杀。召公劝谏"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而厉王不听，更加变本加厉。终于，国人忍受不了，奋起反抗，周厉王被赶走，最终死于彘，史称"彘之乱"。

       《竹书纪年》载："十三年，王在彘，共伯和摄行天子事。"史称共和执政。毛公歆在"国人暴动"、"共和执政"时期所起到的作用，史籍中没有流传下来。但从周宣王对毛公歆的尊崇态度来可以看出，毛公歆在宣王得立这件事上所起的作用还是相当大的。

       世俗成见皆以为由周大臣摄行王政是件大逆之事，连司马迁公也不例外。如周公旦摄政之事就被他写的模糊不清，导致古今学者千年之下为之争讼不已。孔子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