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羊氏家族守望者

羊氏家族是一个显赫的家族，先后出了悬鱼拒贿的东汉太守羊续、西晋政治家羊祜、南朝书法家羊欣、唐朝诗人羊士谔等著名人物，还出了羊徽瑜、羊献容两位皇后。羊氏家族在中国历史上形成了一道文化奇观。

羊氏家族的故里在新泰，羊流镇因“羊氏流风”得名，至今仍有羊氏墓群；天宝镇等地也出土了羊氏墓志。西晋开国元勋羊祜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才女和文学家蔡文姬的外甥，他对故乡新泰一个重要意义是，新泰之名亦出自他手。新泰原名平阳，羊祜上表，取新甫山和泰山之首字，改“平阳”为“新泰”，从此便有了新泰县之名。从西晋时期的泰山小县，到如今崛起于鲁中大地的新兴城市，新泰的名字已经越来越响亮。

然而，诺大的羊氏家族，自唐代以后在故乡新泰居然难觅踪迹了，地方史籍已无任何记载。这成为学术界一个长期追索的悬案，有说羊氏后裔全部南迁，有说羊氏家族衰败于某一重大事件，族人怕受牵连，便改羊为杨。现在羊氏祖居地附近的西羊舍、杨家洼等村的杨姓自称姓羊，是羊祜的后人。无论哪种说法，曾经辉煌的羊氏家族神秘地从历史舞台上消逝了，它留给后人的似乎是一个的永远的谜团。

《新泰文史》杂志拟做羊氏文化研究专题，但作为羊氏家族发祥地的新泰，没有羊氏后人的信息，是最大的遗憾。新泰市有一百三十九万人，没有任何线索，盲目搜寻，无异大海寻针。情急之下，我请公安局的朋友帮忙查询，但从公安内部网络上无法查找姓氏，于是虚拟了一个名字“羊海”搜寻，查到了一个叫羊丰海的人，居新泰市岳家庄乡南杨庄村，第一次发现本市南杨庄有羊氏后人，不禁大喜。遂请市委办公室联系岳家庄乡政府，找到了一个叫羊丰爱的电话号码，终于与羊氏后人取得了联系。

南杨庄位于新泰城西南十七点四公里，岳家庄乡东南五点六公里处，关山脚下。二〇一二年七月二日，我与泰山学者马东盈驱车前往寻访。羊丰爱在南杨庄村委门前等候我们，见面之后，羊丰爱带我们去了他家——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马东盈说：“我见到的第一个羊姓人是哲学家、清华大学教授羊涤生。你是我见到的第二个羊姓人。”

羊丰爱今年四十九岁，任南杨庄村委会计。他说，南杨庄村羊氏现有二百一十余人，六十余户。我问他有无家谱，他进里屋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张纸，是一份手抄的羊氏行辈。我让他找来过年时祭祖用的折子，这份折子算是他们家族最完整的信息资料：第一世羊文吉，第二世羊宗谟、羊宗麟，第三世羊万贵、羊万春、羊万箱，第四世羊进璞、羊进才、羊进路，第五世羊学信、羊学生、羊学山，第六世羊玉臣、羊玉田。羊丰爱是第七世。之前的资料无人知道。

羊丰爱说，十年前他路过羊流，见路边有个巨大的广告牌，上面写着“羊祜故里，起重之乡”，心里突生一种自豪感，之后便时时留意与羊氏相关的信息，从电视上看到了一个介绍羊氏的电视片，后来，又找到了一本《新泰风物史话》，从中了解一些羊氏家族文化。从网络上还联系到一位由山西迁入四川绵阳的羊姓族人，时时联系，交流本族信息。

羊丰爱约来了八十一岁的羊丰功与我们座谈。问他：“知道你们羊氏从哪里迁来的吗？”老人讲：“我小时候听老人说，是从羊流迁来的。羊流那边姓羊的都改姓杨了。有一年羊流来人和我们商量改姓，俺这里穷，怕拿钱，就没改。”

过去，羊姓人识字的少，羊丰功是该村为数不多的识字老人，羊丰功说，他七岁就给人看瓜、放牛。十七八岁，在村里的小庙里上了一个月的夜校，学《百家姓》、《日用杂字》等，算是粗通文字。

羊丰功讲，因无家谱，不知辈分，无法给孩子取名，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南杨庄羊氏家族推选了羊学义、羊玉坤、羊玉伦三人去羊流寻根续谱，在半途因意见不统一，发生争吵，半路返回。一九六二年一月，由羊丰俭、羊丰勤、羊学义、羊丰功等人发起，羊氏族人凑面、油等，并凑钱买菜请西邱村的卢子峰先生给取了自玉字辈之下的二十世行辈：“奉圣克礼义，乐贤崇道德，经典传百世，守训朝光荣”。

马东盈多年来致力于羊氏文化的研究，他发表的第一篇文史文章便是写羊祜的。他拿出在二〇一〇年第十七届诸葛亮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提交的论文《羊祜年谱》，介绍了研究情况。羊丰爱翻阅着这部研究羊祜的学术专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兴奋地说：“俺对自己的祖上的了解也没这么多。”

羊丰功老人说，有次与东都镇羊蹄庄村的杨姓人聊天，他们也说自己是从羊姓改为姓杨的，包括东都的沈村、上庄、祝富庄、上岭庄等村的杨姓都是一家人。对于这种说法我也第一次听说。据《上庄村志》记载：“明正德年间，杨氏始祖杨干自山西洪洞县迁至此地，于大圣寺前偏西建村，村名上庄，世代开荒种地，植桑养蚕，繁衍生息。”《上庄村志》于一九九四年由该村自行编修，大事记一般为村人传说，缺乏官方资料佐证。至于东都杨姓是否为羊姓所改，亦缺乏有力的证据。如果能够找到改姓的资料，那将又是一大收获。

南杨庄村羊氏后人的婚丧嫁娶等生活习俗均与当地相同。该村房屋毫无规律，参差不齐，凡是冲路的房屋也都在墙上镶嵌一块“泰山石敢当”。南杨庄村南有朝阳寺，始建于汉，明正德年间与清乾隆年间、咸丰年间三次重修。在二〇〇九年第四次重修朝阳寺的功德碑上有羊氏后裔捐款名录。说明该村羊姓人的信仰也与当地群众完全一样，系本地土著，并非从外地迁来。

羊氏后裔世代务农，缺少文化，因而，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需要请外人为羊氏家族取行辈。羊氏后人与外界缺乏交流，直到近年，才陆续有人考上大学，走出了封闭的山村。这也是多年来，新泰羊姓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

我们建议让他们搜集羊氏人口资料，编修一部《泰山平阳羊氏族谱》，羊丰爱和羊丰功当即表示同意，并答应马上着手收集入谱资料。

我们来寻访之前，中华羊氏文化研究会的羊光杰等先生来南杨庄村寻根，他们激动地说：“你们是羊家的守墓人啊！”千山万水，割不断的宗亲之情。南杨庄村的羊氏后裔们，默默地坚守在自己的故土，不离不弃，成为羊氏家族的忠实守望者。离开南杨庄时，我们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

  

                                             二〇一二年七月八日于秋缘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