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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公兴——十六国后期 的“游遁大儒”

时间:2021-2-01 来源:家谱馆成姓展区

成公兴——十六国后期 的“游遁大儒”

 

    清道光二十六年重修《平度州志》,就是据上引《魏书·殷绍传》中文字将成公兴定为平度历史名人的。道光《平度州志》的编纂者李图(字少伯,掖县人),以学识渊博著称,他还考证成公兴生当十六国时期,从而纠正《莱州府志》“北魏人”之误。可是《平度州志》对于记载成公兴事迹更多更详的《魏书·释老志》的文字却未采用。

    《释老志》称:(寇谦之)服食饵药,历年无效。幽诚上达,有仙人成公兴,不知何许人,至谦之从母家佣赁。谦之常觐其姨,见兴形貌甚强,力作不倦。请回赁兴代己使役。……谦之树下坐算,兴恳发致勤,时来看算。谦之谓曰:“汝但力作,何为看此?”二三日后,复来看之,如此不已。后谦之算‘七曜’,有所不了,惘然自失。兴谓谦之曰:“先生何为不怿?”谦之曰:“我学算累年,而近算《周髀》不合,以此自愧。且非汝所知,何劳问也!” 兴曰:“先生试随兴语布之”。俄然便决。谦之叹负,不测兴之浅深,请师事之。兴固辞不肯,但求为谦之弟子。未几,谓谦之曰:“先生有意学道,岂能与兴隐遁?”谦之欣然从之。兴乃令谦之洁斋三日,共入华山。令谦之居一石室,自出采药,还与谦之食药,不复饥。乃将谦之入嵩山。有三重石室,令谦之住第二室。历年,兴谓谦之曰:“兴出后,当有人将药来,得但食之,莫为疑怪。”寻有人将药而至,皆是毒虫臭恶之物,谦之大惧出走。兴还问状,谦之俱对,兴叹息曰:“先生未便得仙,政可为帝王师耳。”兴事谦之七年,而谓之曰:“兴不得久留,明日中应去。兴亡后,先生幸为沐浴,自当有人见迎”兴乃入第三重室而卒。谦之躬自沐浴。明日中,有叩石室者,谦之出视,见两童子,一持法服,一持钵及锡杖。谦之引入,至兴尸所,兴欻然而起,著衣持钵,执杖而去。

    看来,道光《平度州志》不取《释老志》之文,当因修志者尊奉儒家正统观念,排斥释老之学,尤其这类神仙故事多涉虚幻,文中又说成公兴“不知何许人”,于是便弃而不用了。

    其实,魏晋人的神仙鬼怪观念,是和后世有别的,诚如鲁迅先生论《六朝之鬼神志怪书》所言:“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大畅巫风,而鬼道愈炽;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故自晋迄隋,特多鬼神志怪之书。其书有出于文人者,有出于教徒者。文人之作,虽非如释道二家,意在自神其教,然亦非有意为小说,盖当时以为幽明虽殊途,而人鬼乃皆实有,故其叙述异事,与记载人间常事,自视固无诚妄之别矣”(3)。有史学家很重视《魏书·释老志》,对所记神仙故事,并不简单地视为荒诞,而是透过其虚幻的表面,看到具有重要意义的实质。清代乾嘉时期的史学巨匠钱大昕,在其名著《二十二史考异》中,就曾以《殷绍传》释成公兴的籍贯。二十世纪的史学大师陈寅恪先生,把上引《魏书》中的两段文字联系起来,考证并阐发了其重要价值。

    1950年,陈寅恪先生发表了名文《崔浩与寇谦之》。寇谦之是中国道教发展史上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陈先生先论证了寇谦之的家世:寇氏原是汉中张鲁治下的大族,曹操平汉中,徙张鲁徒众于长安及三辅地区。“寇氏为豪宗大族,故有被徙之资格,以其为米贼馀党,故其家世守天师道之信仰。然则寇谦之之所以早修张鲁之术,固非偶然也。”(4)

    对于《释老志》中关于寇谦之与成公兴的一段记载,陈寅恪先生认为“此节为吾国接受外来学说及技术之一重公案”。“吾国道教虽起初原为本土之产物,而其后逐渐接受模袭外来输入之学说技术,变易演进,遂成为一庞大复杂之混合体。综观二千年来道教之发展史,每一次之改革,必受一种外来学说之激刺,而所受外来之学说,要以佛教为主” 。“寇谦之少修张鲁之术,即其家世所传之旧道教。而服食饵药历年无效,是其所传之旧医药生理学有待于新学之改进也。其学算累年而算《七曜》、《周髀》有所不合,是其旧传之天文算学亦有待于新学之改进也。”

     陈寅恪先生认为“天算之学于道教至为重要”。他通过旁征博考,结论为:魏晋以前的《周髀》盖天之术(按:《周髀》是中国古代的天文历算著作,主要内容是对古代宇宙天体论《盖天说》进行数学计算)是旧术。再和《殷绍传》所述联系起来看,陈先生认为:成公兴和当时的佛教徒有密切关系,成公兴介绍的给殷绍传授医学、算学的名师昙影、法穆以及“和公”,都是佛教徒,“寇谦之、殷绍从成公兴、昙影、法穆等受《周髀》算术,是从佛教受天竺输入之‘新盖天说’”。寇谦之用其、他世代所传旧法累年算《七曜》、《周髀》不合 ,按照成公兴的算法,却“俄然便决”,寇谦之大为叹服 ,愿立即拜师。虽成公兴坚辞不肯,此后寇谦之却随成公兴入嵩山修练,七年之后,成公兴仙去,寇谦之则运用他从成公兴那里学到的新的科学技术(另外还有佛教的“律学”),成功地对道教进行了改革。

    据《魏书·释老志》:寇谦之于北魏明元帝神瑞二年(公元415年)十月,自称太上老君亲临嵩山,授给他真经,令他“清整道教,除去三张(指张陵、张衡、张鲁)伪法、租米钱税及男女合气之术。太常八年(423年),又称有“牧土上师李谱文来临嵩岳”教道众“修身炼药,学长生之术”。寇谦之改造旧道教取得成功 ,以此得到了北方士族领袖崔浩的支持,进而受得到北魏太武帝的赏识,太武帝“崇奉天师,显扬新法”,“建道坛,亲受符录”,以后的北魏皇帝皆例行不辍。总之,寇谦之是把原始的道教改革成为具有完整的教义、教规,从而使道教成为与势力兴盛的佛教并列的一位关键人物(5),而胶东(今平度)人成公兴作为寇谦之实际上的老师则长达七年之久,对于寇谦之以后的作为和事业,影响至为重大和深远。

    陈寅恪先生认为《魏书》中有关成公兴的两段文字“其时间与空间二者俱相适合,自不待言”。现在我们具体地作一下推算:殷绍上《四序堪舆》时,为公元458年(太安四年),他“以甲寅之年奉辞(昙)影等。自尔至今,四十五载”。则此甲寅当为北魏明元帝神瑞元年,即公元414年。殷绍师从昙影等四年,开始为410年,则他向成公兴学《九章要术》和成公兴“北还”,可假定为408年。再看寇谦之:他于415年(明元帝神瑞二年)自称遇太上老君,而此前成公兴“仙去”,“兴事谦之七年”,则寇谦之初遇成公兴,约在 408年。于是,似可认为,成公兴离开伊川,不久便西去关中,遇到了寇谦之 。他真正“稀在人间”是在七年之后,从嵩山“著衣持钵,执杖而去”的。

    假定公元408 年时已被殷绍称为“游遁大儒”而且被寇谦之认为“力作甚强”的成公兴,时为四十五岁(至多不应超过五十岁),其生年则约为363年或稍前,那时胶东处于前燕治下。370 年,前秦灭前燕时,成公兴年约十岁。383年,淝水之战前秦解体时,成公兴约为二十岁。氐族苻氏的前秦是十六国时期最强盛的王朝,一度出现了“兵强国富,垂及升平”的局面,成公兴的青年时代是在前秦治下度过的,得以打下了坚实的学问基础。淝水之战后,青州先为后燕(384——398)、继为南燕(399——410)所有,今胶东半岛地区并未遭受大的社会变乱,而自刘裕灭南燕(410年)青州归属江南后,青州陷入了严重的战乱之中。淝水之战后,羌族姚氏在关中建立的后秦,经济和文化都较周边政权为好。成公兴当是中年时期离开了战乱不已的家乡,到了后秦治下的嵩洛和三辅一带,避世而不忘授业。他的学问既有深厚的儒家根基,又有丰富的释老内容,尤其在天文历算和医药方面,他掌握了外来佛教在这些学科中的先进知识和技术,并通过他的弟子殷绍和寇谦之,用于实践,得以发扬而光大之。

    今天,撇开释老神仙之说不论,我们对于成公兴的真实面目已经有了具体的了解,历史文化名人之称,他确然是当之无愧的。

 

(1)如唐章怀太子李贤注《后汉书》所说:“艺谓书、数、射、御、,术谓医、法、卜、筮。”

(2)参见《魏书·地形志》和谭其骧先生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

(3)鲁迅:《中国小说史略》。

(4)本文以下所引陈寅恪先生文,皆出自《崔浩与寇谦之》。

(5)参见葛兆光〈中国思想史〉第一卷第三编第三节《清整道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