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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诗人桑子

时间:2021-3-11 来源:家谱馆桑姓展区
桑子,原名张筱兑,又名小兑,甘肃静宁人。1982年入西北师大历史系学习。1986年至今,在甘南草原教书谋饭。曾经习诗十年,诗作入选1987-1988年度《青年诗选》、《1989年全国诗歌报刊集萃》等选本。1996年后,以研究宋室文官集团自娱,2011年10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宋代文官集团研究》一书。桑子的诗歌充满了对尘世的热爱与关怀,他的诗歌着情细腻,文笔精炼,情感充沛,是中国诗坛少有的草原诗人。2012年7月,《桑子诗选》一书由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发行。

出版作品  

《宋代文官集团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10月版。)

《桑子诗选》(中国电影出版社,2012年7月版。)

诗歌选录  

  家书

  NO.1

  如果我活着

  是你的幸福

  那么,我活着

  好好地过完一生

  从此往后

  再也不去陌生的街头

  眺望迷茫的远方

  再也不去喧闹的城市

  独自孤独

  然而所有的生命

  都会死亡

  如果我的死

  会成为你的灾难

  那么,请告诉我该怎么办

  在苍茫的草原

  秋天的风

  送来了你的声音

  在高高的天空

  你微笑着凝望我

  淡淡的表情

  给我温暖

  我想告诉世界我的一切

  可是涌上心头的

  全是泪水

  秋天的叶子

  纷飞而落

  那些小茧们

  贴在大树之上

  能告诉我这是夏天的哪一只蝴蝶

  能告诉我凋落了的

  又该是夏天里的

  哪一朵鲜花

  在苍茫的草原

  我活着

  可是我不能给你任何帮助

  不能帮你们安度冬天

  我只能在这里等候

  等候明年的第一朵花

  悄悄开放

  等候明年的第一只蝴蝶

  如约飞过

  NO.10

  过不了多久

  我们就要在一起生活

  粗茶淡饭

  难保你的青春容颜

  难保秋天的夜里

  你一个人临窗

  听到的却是潇潇雨声

  我有过很多的热情

  每天都在流动

  但是难保明天它在哪一个山谷

  哪一片草原

  难保它何时流至你的屋檐

  一个人的时候

  我念叨着你的名字

  念叨着所有的亲人

  念叨着给了我一生微笑

  以及眼泪的人们

  现在,却是严冬

  日子一天比一天寒冷

  我深知你的心境

  每一次出门

  都会有寒风吹过

  吹过你的心陌

  所以,一旦你接受了我的善意

  就请接受我的一切

  柔软的情感

  我知道自己的瘦肩

  担不了过多的风雨

  过多的阴暗天气

  我不想让你如我一般

  在风雨之中热望着未来

  我也明白岁月的流逝

  会改变我的一切

  那时我的脚下一片荒芜

  而你的世界

  本该是一片葱郁的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世界一片苍茫

  我的心却依然如故

  苍老的灵魂

  依然会隔着葱郁

  祈祷你的幸福

  默叩着你的门扉

  只是不会

  发出任何的声响

  NO.13

  春天来到了,我的亲人

  我很想去看你一下

  看你如幸福的孩子睡在温暖的床上

  或者逗留在家里

  看你双颊红润

  健康和力量

  像一对亲生的孩子缠绕身旁

  看你拨动诗歌的金弦

  歌颂我山中的牝羊

  或者共同拾起柔弱的摇篮

  你的心中一定盈满了小母亲的愉悦

  我的亲人,我很想去看你

  和你共同宴请四方的客人

  宴请草木的佳宾

  宴请光明之神

  晨露尚自凝在你金色的麦环

  欢乐的梦

  却早已绽开了葡萄的叶瓣

  是谁给了你无上的权力

  能不能让杯盏终日满盈

  我知道你的心里也有失望和苦痛

  更盈满了纪念和热情

  不要为深夜里动荡的波浪起疑心

  不要为黑暗的彼岸所惊怯

  像赫洛一样溺于不幸的大海中

  我的亲人,太阳的灯已经被风吹熄

  但是星辰并不曾失约

  现在我将它们点燃

  这夜色就是恬静的海

  我的亲人,请走好

  NO.14

  春雨中花朵绽开了

  小树开始了生长

  因为怀念我来到了山冈

  因为怀念我将要居住在山冈

  不管浮世的苦痛与欢乐

  你是我的理想,你是我的力量

  这草木有什么魔力

  流水有什么暗示

  这鼓满了晨风的光明之神

  混迹于尘世的心灵

  你的美秀与温柔,好像浪游的神

  好像喜悦的琴

  因为怀念我来到了山冈

  因为怀念我从遥远的草原而来

  我呼唤着你的名字

  凝望着光明

  照在你的脸上

  凝望那晶莹的绿披挂在你的身上

  没有贫富如同红艳的酒

  没有贵贱如同靠岸的船

  因为怀念我将要居住在山冈

  即使憔悴瘦损,琴声枯涩

  即使我老眼朦胧

  你依然如光明永在我的心上

  依然如美好,沉醉于我的双唇上

  我将永远留守在山冈

  为了你的热忱

  将时光永驻在你的名中

  将我的勇敢与真诚,送进你的梦境

  送进尘世的睡眠

  神性的地宫,只留下

  我们永不破坏的信誓与忠诚

  NO.18

  单纯的生活使人变得琐碎

  亲爱的人,你的心灵开朗广阔

  这是我的幸运

  我是一个有闲的穷人

  在你温存的赞许和启示中

  默默地感动

  渐渐地习惯和改变

  像一个游子临近了终途

  也终于领会了你终身承托的份量

  我不再奢望接近美神

  她太神秘也太厚重

  我只希望和你积极地活着

  以求释然,也算是感恩吧

  就像母亲的苦辛不能使生活全美

  却能使劳苦平易

  使我这样生活下去是满足的

  当一切罪孽宁寂

  血液中不再有奴性与冷漠

  我们所留下的

  就是清醒和光荣

  这也是心灵验证过的清远与真实

  我也不再想着孤身斩尽荆棘

  因为有了你,我更不会随波逐流

  人就这么一生,对于纯洁

  任何眩目都将逝去

  只有劳苦和平易,虽不出众

  却保留着纯粹与稳重

  不施文采

  却能留下仁义与华咀

  就像你的目光

  萦绕的快乐和欢愉

  就像我的心脏上

  始终翕动的圣洁与性命的奔放

  我终于领会了你终身承托的份量

  我留在草原的怀念和热情

  正在你出行的早晨

  阳光舞蹈的桥梁,在你施洗的河边

  那刚刚拭去的

  一层层细尘般的怨怼和期望

  NO.27

  晚儿,我的棉袄我的命

  你终于降生了

  像莅临深室的星斗

  像东风吹送的光明

  你终于来到了这个尘世

  我本当为你烧烛朗吟才对

  或者为你铺好小床

  使你像宿鸟不至于被惊起

  或者操手出袖

  牵人告知你的到来

  或者闭门谢客

  同你的妈妈对目倾谈

  共同消受你所带来的天伦之福

  永绝凡尘的心苦

  可是孩子,虽然窗外合欢

  青草遍地,我却心力交瘁

  因为你的弱小

  因为妈妈生你的艰难,因为担心

  我竟是不能除去身心的悲苦

  当我灯昏伏案

  一遍遍地请求上苍

  赐你健康,像赐我以骨肉一样

  晚儿,我愿以我的健康

  换取你的健康

  愿以我的寿命换取你的乖爽

  我求你能平安长大

  蜕去先天的羸弱,无病无痒

  苦乐贵贱,从此不再自伤

  你的到来足以使我浩叫狂歌

  晚儿,我的孩子我的命

  我要行善,焚香以求你的身心真实

  我要恬然领受你的性命

  身肩血缘的忧苦

  咀嚼天意的欢乐

  孩子,我不能予你锦衣之好

  可你却予我明月在怀

  清风鼓袖

  游走

  落日被插花之手拿走的时候

  草原上无数的火焰在游走

  亿万年的夜

  亿万年的黑暗

  被放逐的灵魂的阴郁

  都被这游走的火焰照亮

  无数的性命

  都曾找寻过这种光明

  火焰是太阳的灰烬

  是月亮的激情

  火焰的渴慕化成死亡的花朵

  化成牺牲的迷乱

  化成梦幻的大海

  像矜持而残缺的蝴蝶

  把暗夜中的面颊

  轻轻采摘

  万物的归宿,在黑夜中进入更深的思想

  进入了记忆

  如果伸出的是慧心之手

  就有另一只紧持玉壶

  提前击穿夜的心脏

  地上的火

  天上的星

  没有什么光辉不可以表达

  没有什么罪恶不被照亮

  也没有什么美丽

  不可以想象

  没有必要和牺牲紧密相连

  在火焰猛烈燃烧的过程中

  高韵与苍茫

  倾泻而下

  世界只是一堆行将燃尽的灰冷

  谁又能清楚倾覆的声音

  焚林的鸟,弃水的鱼

  黯然胼胝沧桑的人

  肯将头颅与黄金

  轻松一掷的高远的心

  是她们在无边的夜里

  紧抿双唇,疾走狂奔

  是她们教我将寂寞裹得更紧

  深埋心底

  是她们教我将远志托付悬冰

  素心以待幽独的心结

  静听祝祷的钟声

  随寒烟荡然无存

  这寂寞的火

  这贫穷的火

  这牺牲的血溅击落的旄头

  还有这身心羸苦的骨殖

  她们是否和我有关

  那痛苦而终极的温柔

  那与火焰低眉倾诉的

  盈满了泪水的眼目

  那在怀里破碎的幻梦

  经血周流、饥餐饱飞的皮囊

  此时都在火的枝头稍作停留

  然后却又移步而走

  苦难的花啊

  我们来点燃这一束火焰

  如果爱情

  不随着火焰仰起她的头面

  如果只是野芹为贡,舌涩音悭

  亿万年的秘语

  就算是凿凿娓娓,动色而陈

  任何细腰也会瞬息灭殁

  如烟夭矫

  即使心知,除了寂寞的火的游走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盈怀

  当慷慨被美丽照亮

  生时如铁

  死时如金,残存的英雄气

  因为美人一扫而灭

  再回头来收拾残薪

  美丽的容颜已然灰心冷面

  那该是多么错误的一次燃烧

  及至老迈

  我也难以与之共轭

  美丽的容颜

  为无边性命的消损

  提供了场所

  只有这火焰

  她在照亮任何错误的邂逅

  把朴素收回心底

  把冷艳还给火光

  香唇与香唇的倾心交谈

  美颜与美颜的交合相衬

  火的胸襟

  从来不盛一滴忧伤

  在爱情的怀抱不知道罪恶

  一只火鸟诞生

  另一只则必然死亡

  对于这个亘古传说背后的残忍

  我却一无所知

  月之珠一颗颗地撒了下来

  带着消魂的细语

  带着辉煌与善良

  穿透了冰凉的胸腔

  我看见火焰的衣裙飘来飘去

  无数的性命重温着旧梦

  我听见被放逐的灵魂的阴郁

  正在草原的夜里低声啜泣

  我看见所有的容颜

  都被这月光之水淋湿

  紧裹轻装

  等待死亡

  在夜里

  在草原的夜里

  在草原秋天的夜里

  火焰的衣裙飘来飘去

  我看见高贵的笑容

  从来都不会睡死

  我看见花神虽然决绝

  但却留下了香馨,凉风袭来

  是暂时的死亡

  使万物的心灵得以平静

  得以复苏和升华

  那些美丽的花朵在凋谢之后

  不是没有悲哀过

  那些漂亮的容颜在衰老之后

  不是不曾痛苦过

  那些绚丽的梦境

  在破灭之后

  不是不曾感叹过

  只有在草原的夜里,死亡前的追悼中

  在所有智慧的星辰

  躲在夜幕的背后黯然神伤的时候

  是游走的火焰

  让我不曾忘记昨日的美丽

  以及美丽的欢愉

  如果大地充满了渴意

  雨就会成为切肤之痛

  浸入生命的果实

  倾入暗藏的杯盏

  如果生命

  还因为高闲而充满了迷惘

  我就是这火焰的柴薪

  不只是为了你的幸福

  也不只是为了

  挽留被风送走的季节的歌唱

  在苍茫的草原

  我期待着她们

  在每一个夜里渴慕着她们

  那插花的手

  已经带走了落日的沉沦之躯

  虽然幻梦依然遥远

  但是沉默的背后

  却有一束束火焰奔突的声音

  从我的心底

  从大地的心脉漫漫而起

  这是赤裸的石头的燃烧

  这是透明的河流的燃烧

  这是美幻的月光的燃烧

  这是灵魂的骨殖的燃烧……

  当生命不再成为牺牲

  当英雄的广场不再用白骨堆砌

  当赞歌离开权力的味道立正和稍息

  这孤独的火焰所燃烧的

  就不仅仅是修正、是批判、是否定

  生命也不会只在信仰的血泊中屈辱与抗争

  在火焰一遍遍的游走和陈述中

  她所预示的

  更多的就会是重生

  有生命的自由为契阔

  柴薪开始爆裂

  白骨飞向天际

  夜色变得如此斑斓

  冷静的路

  光明的路

  她似乎构成了生命整个的天真

  全部的淳朴

  纯净的内心

  燃烧着光明

  摇篮被我重新晃动

  荡漾在天地之间

  使生命变得更加神圣

  美丽的花啊

  当落日被插花之手拿走的时候

  草原上无数的火焰在游走

  她们不是这个世界最后的闪亮

  智慧如水,肝肠如雪

  是游走的火焰燃烧在黑夜的怀抱

  充盈在我的心陌

  秋天的小菌

  在我的脚下似乎发出雪意的喧闹

  而青春的面颊

  在火光的照耀下纷飞而走

  梦很亲近

  又很遥远

  万物的归宿在火光的照耀下

  在草原无垠的夜里

  没有一点声息

  没有一点声息

  荒野上的青稞早已成熟

  青稞酒的晚宴远没有就绪

  只有在这柴薪的爆裂中

  它们才可能飞升

  透过岁月的窗口

  我看见它们被一捆捆地刈倒在地

  疯躺在荒寒的高原

  从它们疲惫的身姿

  我明白了生命的舞蹈

  第一次顾盼已经耗竭了光明

  晚宴上的流丽之杯

  漾动着的绡红之影

  都在为这残存的温暖

  而舞蹈

  而酩酊……

  生命的漫长的路

  她没有终点

  也不是起点

  对于流离的脚步

  她只是一朵奔腾游走的火焰

  在草原的夜里

  面对着这寂寞的火焰

  贫穷的火焰

  面对着自然的苦难之花

  美丽之花

  寒凉的夜风系紧了我的衣带

  在祝祷的钟声里

  我唤醒了诗歌的女儿

  星星为屋,草海为床

  我为一切生命的幸福举起杯盏

  我为一切流离的魂魄

  燃起了柴薪

  在青藏高原的东北,苍茫的甘南草原

  在落日被插花之手拿走的时候

  四周的性命飘溢着清香

  精神的眷属们

  从秋天的歌会上

  为我带来了无尽的蜜饯

  宿鸟惊月

  秋虫鸣霜

  祝祷的钟声

  随风久久回荡

  久久回荡……

  ……

  [1-2]  迷醉

  黄昏的草原上,迟滞的车乘

  正驱动着暖意

  天宇晴朗

  好像划动的气浪

  纯朴、自然而流畅

  人。牲畜。生之狂喜

  美和怅惘

  那精神的圣堂莫可名状

  是迟滞的车乘,在黄昏的草原上

  在尊严的精神圣堂

  在圣堂的拱廊下

  沉湎、复活、而后飞升

  高临于一切

  也高临于营逐的性命之上

  当车乘沿着草原行进

  那满含深意的皈依之路

  牝马颈项上的金色光环

  当她筋疲力尽,屈膝于辐箍金黄的车轭

  像图腾的族类不改贞操

  但已不能身轻如风

  但也早已远离了真理的确认

  予我呼吸的红尘

  也惊起了恐惧与不安

  而劳苦则更重,也更加凶猛

  我跪倒在地,紧贴于陆沉的车轭

  每当痛苦与灾难降临

  车乘总需我摇动

  尘埃也已随风消遁

  从旷野到旷野

  猩红托起高远的鸦群

  它们来自造物主沉重的双肩

  逼入我的胸腔

  用涂满油脂的骨头

  激活冰凉的血液

  而且,它们看见的生命的睡眠

  看见的猩红和漂浮的狼烟

  看见的降生

  也只是悠悠性命极顶的一半

  它们无法摈弃

  更不能够羁留

  迟滞的车乘

  穿过荒寂与疲惫

  似乎从克西马尼带来了病菌与焦虑

  迟滞的车乘永不作休憩

  意志软弱的人无法统驭

  在圣堂的拱廊下

  羊群被统驭者疏导

  万众追逐的雪之精神,湮没的赫赫威势

  穿过迷醉的虚空

  高远的鸦群一直盘旋在上空

  它们的飞翔虽然毫无生气

  但你不与之同进车乘

  也终将同归于尽

  年轻的血统

  你们的罪过生前已被赦宥

  或者我确已老迈

  只求圣堂赐我善良的子嗣

  保持我确已沦丧的精神

  永居于慈恩之中

  至于诞生

  沸腾的精血与骚乱

  将寄托于纯洁的胸腔

  也寄托于那些遭受了宫刑的坚韧者

  那些明哲,教授了我天经与智识的人

  我曾经已然认定

  但最终消逝,永远找寻不到了

  也不再于我的心中滋生重逢的机会

  并且那更深的旨意

  似乎像火一样

  而那一日的到来

  我知道也终将取决于自身

  而不是乐园里永居的年轻公民

  当然,我还必须坚信的

  是没有思想的心

  永不会变得尊严

  它不会依赖于经济的力量

  只能来自虔敬的信仰

  谁能在这种沉默中读到喜悦

  读到纪念和热情

  读到那蹈火的追随者

  而我必须坚信的还有心灵的尊严

  在尘世,那些微小的

  越过专制城墙的独存者

  那些因盲从而狂妄者

  不是用物质的甲胄

  而这深切的精神的欢心

  圣洁者谁会丢下宁静的劳作

  在火刑柱上铭刻各自的令名

  权力导致权力的沦丧

  当它持守在奴役者的胸前

  那沉默所溢出的是奉媚

  那反抗复革命的

  才是给予圣灵的深切而洁净的施洗

  当死者的言论留下空白

  当我紧贴于陆沉的车轭

  他们的思想,却比任何生命更长久

  在尘世浸透了独裁而不再宽容

  生命也不再愿意接受禁锢和专制的反应时

  尘世的热爱,甚至尊严

  甚至幻想

  都会将我们导入这样的出口

  首先是土地的继承者

  其次是土地的反动者促成了圣堂的建立

  而土地不可褫夺的准则

  也终于在我们的劳作中得到了验证

  同时也被历史所接受

  那些具有热烈理想和优秀品质的人

  那些自由的元素,那些明哲

  不是为自身的光荣,而是

  服从于最低也是最神圣命令的人

  支持着人类最初的仁慈

  不是在火焰之中

  而是在早春

  在黄昏的草原

  那背叛的萌芽

  好像是为了抚慰贫穷的生活

  也像是为了激血不被玷污

  不涉足于竞技而承受了施洗

  在那些平静的流动中,来自异端的辩护书

  还不曾草就

  寂寞的斗士是优秀的

  而犹豫者

  却是那些远离了纷争的心脏

  永恒的钟在敲击

  我的灵魂却已深深隐藏

  在睡眠都被挤得快要窒息时

  意志却在独自飞翔

  虽然不能身轻如风

  但也早已不再沉湎

  同样不会有无梦的安眠

  因为火与利剑的相互摧毁

  持薪者却紧握着火炬

  这全体的坚强不是来自屋宇之巅

  而是中国土地的元气城垣

  舞蹈和脚踝的高举

  更是炽热将盲点粉碎

  并进而形成低层结构的坚实

  在黄昏的草原,沿着凹陷的车辙

  我的胸中蕴积着力量

  我的确不是来听取祈祷的

  比起那些遭受了宫刑的坚韧者

  我即不是强者

  也不是为强者供血的牺牲

  当黄昏的车乘高临于尘世

  而又动摇于末日与降生之间

  那死寂早已被惊动

  坚韧者同样也在含泪倾听

  当车乘嘎嘎作响,碾过旷野

  从浅水处翻过蔓延的山道

  甚至载着我去迎候丰硕的降临

  人。牲畜。即使不被歼灭

  也必须依靠自身的坚韧

  才能拯救自己

  在黄昏的草原上,圣堂的拱廊下

  堆起柴薪

  以供最后的晚餐

  土地和乳汁是不能被带走的

  迟滞的车乘所能够带走的

  只有如悲伤永无绝尽的尘埃

  那些具有理想和优秀品质的人

  那些寂寞的斗士

  当权力导致权力的沦丧

  只有土地的圣堂永留在尘世

  美和永恒

  也在荒寂与疲惫中穿行

  就像是草原上迟滞的车乘

  没有思想的心

  永远只是车乘恒久运行的沙粒

  而这沙粒与羊皮

  又永远地盈溢着朽败与不公

  折磨着坚韧者的心

  每当我屈膝于辐箍金黄的车轭

  而我早已不再身轻如风

  也不愿韬晦于苏门幽谷的锻铁声中

  那么,傲戏于林莽的飘然远翥者

  寄其磊傀俊逸之气而于专制城墙内的独存者

  我们所能坚守的

  正是火与剑的舞蹈

  而我确已老迈

  也难再奏出钧天之乐

  而我更是蹈火的追随者

  崇力尚志的真性命

  既然不能把迟滞的车乘推出陆沉

  我宁可与之同归于尽

  在满含深意的皈依之路上

  走着寂寞的斗士

  他们高举的脚踝在流血

  持薪者虽然握住了火炬

  但是,他们再也不能纵声歌唱了

  好像是为了激血不被玷污

  尘世的营逐也似乎突然终止

  生高于死而独存

  也高于烈火

  同样高于乐园

  在黄昏的草原上

  当迟滞的车乘驱动暖意

  当猩红托起高远的鸦群

  舞蹈也好,欢歌也罢

  只是不要浇灭胸中的火焰

  这世界不可褫夺的只会是生

  远不是权力与营逐

  我的迷醉正来自高天的车乘

  每当痛苦与灾难降临

  苏门幽谷的锻铁声

  又实实在在地撞击着我

  我之坚守的

  正是被我摇动的车乘

  我之坚守的迷醉

  更是因为我活着

  是的,正是因为我活着

  我才会屈膝于辐箍金黄的陆沉的车轭

  199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