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仁寿虞氏考略

四川仁寿虞氏考略(2012-10-07 14:01:37)  

  

      四川仁寿虞氏一支为唐文懿公虞世南第十一世孙虞敦（殷）之后。唐朝后期，黄巢攻入长安，中原战乱频仍，大批衣冠贵族跟着唐僖宗南逃四川。很多人看到蜀中升平安乐，又恃险而富，便定居不返。唐末至五代，越来越多的中原世族迁居四川，促进了前后蜀及宋代四川文化的空前繁荣。他们南迁是为了让家族血脉的繁衍发展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因此到了四川后，很多家族反倒不甚留恋通都大邑成都和平坦连绵的川西平原，而是继续南行，卜居于和成都相距不远但却有重重山岭阻隔的仁寿等地。在当年仁寿高低错落的山谷丘陵间，不知分布了多少来自中原的诗书旧家。

　　虞家的先祖，正是在唐僖宗时期从北方迁居仁寿的。

　　仁寿从唐至清所考中的进士中，宋朝人占了相当比例，这再次说明了唐末世族移民对仁寿乃至四川文化的深刻影响。虞家也不例外，入宋之后，这个家族代有名人，当然最著名的人物莫过于采石一战中以弱胜强击溃金兵的儒将虞允文了。

　　虞氏家族自北宋后期的仁寿人虞祺开始兴旺。政和五年（1115年），虞祺与同乡何栗一起参加殿试，虞祺考中进士，何栗考中状元。虞祺任潼川路转运判官，地方上的惯例是多次重复征收赋税，他都予以免除。他说，朝廷的律法没有叫重复征收，地方上的惯例与律法有出入的要更改。虞祺知梓州时，秦桧要遣使臣来督促上交贡品，虞祺反对说，梓州地瘠民贫，哪有剩余的财物上贡？秦桧羞愧地放弃了派遣使臣的计划。虞祺威武不能屈，为百姓利益着想的崇高品质对后世影响甚巨。虞祺故居藕塘湾遗迹尚在。

　　虞祺的儿子虞允文（1110-1174），七岁能属文。虞祺死后，绍兴二十三年（1153年）虞允文才中进士。原因是奸臣秦桧专权，排斥蜀士。在绍兴三十一年（1161），他迎来了人生价值最辉煌的一刻。

　　这一年的九月，金国海陵王完颜亮亲自率领几十万大军南下，妄图攻灭南宋永绝后患。十一月，金军抵达长江北岸，将从安徽采石渡江，南宋危如累卵。当时宋军旧帅被罢官，新帅未到任，加上连遭败仗，在江边与金国貔貅之师对峙的只剩下一万八千余名老弱残兵，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绝望了。虞允文以江淮督视府参谋军事的身份来到采石犒师。对岸，金军鼓声动地杀声震天，宋军士气低落人心溃散。虞允文临危受命，激励将士：“今天走也是死，战也是死，与其等死，还不是战死。而我们能不能冒万死求一生，转祸为福、因败成功，就在此一举了。”在他的组织和动员下，全军上下决心与金军死拼。第二天，宋金在长江上进行水战，宋军人数虽少，但士气高昂，火器和水战经验占优，结果金军被打退。宋军乘胜追击，又在杨林渡一战中大败金军。完颜亮仓皇北遁，投鞭可渡、跃马吴山的壮志成为昨日的梦呓。退到扬州时，军队发生内乱，完颜亮被部下杀死，金军全线溃败。

　　采石之战是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之一，这一战让虞允文名扬天下。老将刘锜激动地对他说：“朝廷养兵三十年，我辈一技不施。今日大功乃出于一儒者，我辈愧死矣！”这一战也让虞允文名垂青史，连毛泽东都称赞：“伟哉虞公，千古一人！”

　　虞允文后来官至丞相，宣抚江淮、川陕等地。他精心练兵备战，在逝世后还为朝廷留下了精壮的军队。而在位高权重的时候，他更是大量提拔、推荐了很多优秀的人才，包括赵雄、洪适、胡铨、晁公武、李焘、辛弃疾、张栻等。南宋著名诗人杨万里就因《千虑策》为虞允文所击赏，极力向朝廷推荐。虞允文去世后，杨万里为他写了《虞公神道碑》，饱含深情地追忆了他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虞允文位极人臣，但他从骨子来说，还是一个文人。杨万里说他“未冠，属文又能名”“退食必观书，为文立成，不雕而工”。他的诗篇如《过庐江亭》：“映水林峦影颠倒，济川舟楫势峥嵘。东行万里欲乘兴，更待一篙春水生。”也颇清新可读。他的后人也都以读书为己任，并不热衷于做官。如杨万里感念虞允文的知遇之恩，想在仕途上帮助虞允文的长子虞公亮，但虞公亮却不乐仕进，“终身不出仕”。

　　虞允文后期又回到川陕一带历任封疆大吏，据说今天仁寿还有他的坟墓。其故里后来也改名为“虞丞乡”并延续至今，和距离不远的眉山籍南宋末年丞相家铉翁的家乡取名“家相乡”相映成趣。

　　虞允文的儿子虞公亮、虞公亮的儿子虞迪简、虞迪简的儿子虞明孙都葬在虞允文墓的下面。邵銞《谒虞丞相墓》诗说：“宋室如公有几人，乾坤再造展经纶。谋猷动即关天下，献勇心宁愧大臣。”

　　虞允文的次子虞公著（1164-1226），曾在彭山县江口镇“东山精舍”读书，嘉定中（1216年左右）中进士，官至中奉大夫。他的妻子留氏是左丞相留正的女儿。他夫妻的坟墓在彭山县江口镇石龙村东。

　　虞允文三子虞杭孙，乾道中（1170年左右）中进士，嘉定间守长宁。武宁溪有巨石横中流，他组织人员凿开巨石，让船能通行。至今岩石上尚有“虞公峡”三字。

　　虞允文的孙子虞刚简，淳熙中（1182年左右）中进士。曾与魏了翁、范仲黼、李心传讲学于成都东门外，蜀人尊称他为老师。他著有20卷的《永康军图志》及《易说》、《书说》、《论语说》。

　　 虞允文的孙子虞易简，知富顺监，赈济贫民，时人称颂。

　　 虞刚简的儿子虞成夫（字），淳熙八年（1181年）通判建康府。以文学知名。

　　 虞成夫的兄弟虞珪，嘉熙二年（1238年）中进士，也以文学知名，他与虞成夫分别都任过连州知州。

　　虞刚简的孙子虞汲，中进士，妻杨氏为彭山人。宋灭亡后，他侨居临川的崇仁，与吴澄友善。吴澄称他的文章写得清而醇。虞汲曾花钱赎出被俘的族人十多个，从此家庭开始贫困。

　　虞汲的儿子虞集（1272-1348），把他算作江西人几乎没什么异议。但虞集的诗文中，处处以“蜀人”自居，大量出现思念四川的字句，如“我家蜀西忠孝门，无田无宅惟书存”“蜀山嵯峨归未得，盘盘先壠临川侧”“蜀道荒凉多古木，篔簹千尺相因依。小年惯见今白发，杜宇夜啼愁不归”“简生与我皆蜀人，留滞东南凡几春。每拂齐纨作山水，使我感慨怀峨岷”“昔者老可守陵州，守居北山吾故丘”“眉山学官莫厌冷，言归故乡非远游”等等，而最强烈的呼唤莫过于他曾回仁寿看望先人墓田，“为忍他乡作故乡，故因使骑入陵阳”；最著名的诗句莫过于他晚年在崇仁写的“江山信美非吾土，漂泊栖迟近百年。”

　　所以如果不了解他的身世，读他诗文就会奇怪地发现他经常思念的是几千里之外的另一个故乡。正是由于虞集强烈的蜀人意识，于是便出现了文学史上的一个奇特现象：凡是介绍虞集的书籍，几乎都要标明他“祖籍陵州”。

　　而且当时的人们也都把虞集看作是蜀人。元初四川因战祸斯文扫地，书籍散尽。元朝镇抚四川的一个蒙古官员愧疚之余，捐献了自己的私囊，从江南购买了三十万卷图书运回成都，专门请虞集为此写文纪事，虞集也欣然应允。虞集从官场上引退后，朝廷有事找他，而他恰好去吴越省墓，结果朝廷却专门派人到四川寻觅。虞集去世后，元朝追封他为仁寿郡公。可见，虞集是蜀人，不仅是他的自许，也是世人的共识。并且，虞集能成一代文豪，主要还是家族文化的延续和培养。

　　虞集生为元人，出仕元朝本没有太多的南宋遗民意识，但民族情绪在他身上还是时有体现。如他为从兄补的诗句：“我因国破家何在，君为唇亡齿亦寒。南渡岂殊唐社稷，中原不改汉衣冠。”还有那首著名的《挽文山丞相》：

　　徒把金戈挽落晖，南冠无奈北风吹。

　　子房本为韩仇出，诸葛宁知汉祚移。

　　云暗鼎湖龙去远，月明华表鹤归迟。

　　不须更上新亭望，大不如前洒泪时。

　　对于当时的汉民族来说，确实是“大不如前洒泪时”。而对于今天虞集的故乡仁寿现状而言，相对历史上的辉煌，也同样让人感慨万千。

　　虞集的弟弟虞槃，年少时与虞集跟着吴澄游学，曾经著《非非国语》。大家称赞他有学识。延祐中（1317年左右）中进士。任职湘乡州判官，惩治巫党之乱，吏民都很信服他。

　　书香门第虞氏家族兴旺了六七代人。虞集等距离今天至少已经六百五十多年了。除了读他们写下的文字以及别人写他们的文字，也只有去他们的老家藕塘湾和玉屏山虞氏几代人的墓地，借助遗迹，发思古之幽情了。